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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出个天尊

隆隆平安石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传统东方-穿越-无系统-单女主】漠北宸,一个道士,穿越成了…另一个道士,来到被叫做玄黄的异世界。随着记忆复苏,他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从而开启了一段天雷滚滚的新生——一场天雷,他遇到谜样的妖狐,一场天雷,他卷入千年的因果,一场天雷,他成了传说中的天尊。

主角:漠北宸,百灵儿   更新:2023-03-25 03: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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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漠北宸,百灵儿的其他类型小说《霹出个天尊》,由网络作家“隆隆平安石”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传统东方-穿越-无系统-单女主】漠北宸,一个道士,穿越成了…另一个道士,来到被叫做玄黄的异世界。随着记忆复苏,他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从而开启了一段天雷滚滚的新生——一场天雷,他遇到谜样的妖狐,一场天雷,他卷入千年的因果,一场天雷,他成了传说中的天尊。

《霹出个天尊》精彩片段

“我了个天尊…”漠北宸虚弱的从地上挣扎了起来,他胸口剧痛,脑子发懵,天旋地转。

他坐在地上缓了缓,拍拍脑袋,记起今天在村里做了场小法事,正在回道观的路上,自己好似是…走山路摔了一跤?昏过去了?

他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上,胸前道袍有一个破洞,漠北宸满脸的晦气,“啧,衣服怎么还破了?”

突然,他的脑中闪回一段记忆,这个破洞是被一柄细长的刺剑洞穿的,有人从后边袭击了他,且一击刺穿了心脏!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失去了意识,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清对方的样子,就去见天尊了…

想起袭击,漠北宸后脖颈发紧,太快了也太突然了,那刺穿心脏的痛感让他心有余悸,赶紧扯开道袍看看胸口,伤口已经愈合,他脱下道袍,前胸后背对应的破洞却告诉他记忆中的一切非虚。

等等?道袍的款式怎么变了?他哪有钱买这么好的布料做袍子?中指上还有一个漂亮的戒指,一看就价值不菲…

“啊!”脑子剧烈的疼痛,漠北宸的大脑里有两段破损到稀碎的记忆,横冲直撞且互不相容。一段是他,另一段也是他,他和他不是一个他…但却都是道士。

其余的,记不起太多了。

疼痛稍减,漠北宸警惕的看看四周,他仍然身处一片山林,却也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一片了,四周…躺着两具尸体!他蓦地想起,被袭击后,失去意识前,的确听到过打斗声。

小心翼翼靠近两具尸体,漠北宸只觉得腿肚子发软,说真的,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被杀的尸体。

“呃…”一具“尸体”动了动。

“嗷!”漠北宸吓了一大跳,高度紧张之下他几乎蹦了起来,胡乱的摸索周身却没有武器,忽然,福至心灵的一抖手,一柄横刀出现在手上。握住横刀的一瞬间,那冰冷的触感无比熟悉,是肌肉带给他的记忆,让他浑身放松且充满了安全感。

地上的人挣扎起来,他已经被利器划破了声带和颈部动脉,回光返照的醒来,伸手向着漠北宸,表情狰狞可怖,下一秒,头无力的垂下去,没了声息。

“死…死了?”漠北宸在横刀的加持下,鼓起勇气缓缓靠前,下一秒,意想不到的事情又发生了,那刚死去的壮汉身体开始缩小蜕变,鼻子嘴巴突出,身体长出了棕黑色长毛,手脚变成了蹄子,居然…成了一头山猪?

“我了个天尊…”漠北宸分不清这口头禅是自己前世还是今生的习惯,也来不及想了,吞口口水,用那横刀轻轻碰了碰山猪,山猪没有动,死透了。

漠北宸一阵恍惚,地上的人类服装告诉他刚才的一切绝不是幻觉,他又看看另一具尸体,摸一摸确定没了呼吸和心跳,但还是人类的样子,并没有蜕变成动物。

那人面白无须,看服装不是道士,可在胸口的位置,有一个和漠北宸差不多的洞穿伤,鲜血流了一地,他手握一柄沾血短刀,大概是这柄短刀割断了山猪妖的喉咙。

“这个人类大概是朋友,山猪…是敌人?是传说中的妖吗?这世上…还真有妖?——不对,是眼前所处的世界有妖。”漠北宸努力的分析,自言自语的缓解自己的紧张。

他脑中仍然没有头绪,低头翻找,那人类身上却什么都没有,而山猪的衣服里却有一块腰牌和一些散碎银钱,腰牌上边写着一个大大的“泷”字。

“泷。”漠北宸对这个字非常非常的熟悉,可是想不起来了,他的眼眸闪过一丝狠意,起码要先活下去,此地不宜久留。

收好了泷字腰牌和银钱,宝刀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见——一柄凭空出现自动消失的横刀?左右没有找见,漠北宸决定先快速离开眼前的是非之地,找个地方修养,再从长计议。

定下计划,他抬脚,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了脚步,认认真真的念了一段悼亡祝词,对着“同伴”的尸体拜了三拜,“荒郊野岭不敢久留,没法收敛您的尸身,兄台见谅,一路好走。”

微风拂过,似是回应,漠北宸不再迟疑,大步流星的转头离开。

地上那人类尸体却蓦地抬头,一双灰败的眼睛望着漠北宸离去。

漠北宸一个人走在林间,脚下不停,脑子也飞速运转,他没有回忆起更多的事情,想多了居然连村中的记忆都模糊了,但他大概有了一个猜测——自己穿越了,一个现代山里的道士,摔了一跤,穿越到某个古代世界的道士身上,这个世界与那个世界不同,起码,他现在所处的世界是有妖怪。

同时,他也惊奇于自己的体质,非常强壮,比前世从小练些健体功夫的自己还要强壮很多,在崎岖的山林间穿行健步如飞,带伤走了一下午也不太疲累。

远远地,有流水声——河。

漠北宸欣喜不已,只要有水,事情就好办了很多。

河水清澈见底,他迫不及待的跑过去,捧起水轻轻抿了一口——甘甜可口,一股干渴涌上来,牛饮一通之后,才有心思洗洗满是脏污的脸。

那是一张颇为年轻俊朗的面孔,二十岁上下,和他前世的年龄、样子都很像,只是多了很多的贵气,一对星眸神采奕奕,弯弯的眉毛显得有些活泼,鼻梁笔直嘴巴端正,上嘴唇微薄,大概是赶路久了没有打理的原因,嘴边有了微微的胡茬,头发也蓬乱乱的,在脑后挽起发髻,用一根木簪别住。

看着这张脸,一段破碎的回忆涌上心头——漠北宸和一位老道士分上下手坐在明亮的袇房,他认得,那老道人是他的师父,水国北都道宗总坛的玄龟真人漠幻泊,地位极其显赫,而他则是真人唯一的亲传弟子,子虚道人漠北宸——两世的名字和道号都一模一样,似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了。

记忆中,他自己愁眉苦脸的,语气中还带着一点点…撒娇的感觉,“师父,弟子真不知该如何修行了,自从到了瓶颈,再努力也难进分毫…”

“嘿,你那也叫努力?”幻泊真人五短身材,四肢粗壮匀称,脸上有小小的眼睛和大大的牛鼻子,他捋着山羊胡,嘴里语气似是责备,但暗含其中的骄傲和溺爱却掩饰不住,“你不要太贪心,放眼水国年青一代,有几个能有你这般修为的?便是为师当年,也没有你的能耐,急什么急?”

“师父教训的是,就是那个…嘿嘿,徒儿也老大不小了,您不是常说,咱们这一门要多结善缘,躬身体悟,修行凭苦炼,突破求机缘,嘿嘿,是吧师父?您老人家的话,徒儿句句记得。”

“混小子,在这儿埋伏为师?”幻泊道人咬牙笑骂,“知道了,那你就出去走走,看看我水国大瀚的江山,视野开拓了,心胸打开了,说不定能有进展。”

“真的!?嘿嘿嘿谢谢师父~”

“这几天收拾好,便滚蛋吧,免得天天在这里混吃混喝,惹我心烦。”

“是,师父!那…弟子收拾好就滚~”

“出门时,多带银钱以备不时…”稍流露出关心,幻泊一挑眉觉得不妥,立即沉声拿手指着漠北宸道,“但是!做事修行,都需亲力亲为,下山后自己想办法赚钱来花,能不用官家的钱便不要用!让我知道你拿着官家的钱四处游…”

“是!师父!徒儿一定多带,以备不时!”

“唉…滚吧…”

“徒儿告退~”

“原来是出门修行,真人弟子?呵呵,没想到这一世居然有如此好的机缘——不是黄粱美梦吧?”漠北宸心里思忖,明白了原委。

正要再喝口水,他忽然听见了隐隐的呼救声——“救命啊!救命啊!”


那是女人和孩子的声音,漠北宸下意识的跑了过去,也不管荒山野岭里是否有诈。不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不是个能见死不救的人。

远处,女人和孩子退到了河边,那女人年纪三十上下,孩子最多十岁。他们背着药篮,像是进山采药的母子,女人似乎扭伤了脚,行动不便。

母子身后追着一个男人,身形高大,动作却非常的僵硬缓慢,女人跑得蹒跚,几次想让男孩自己跑,男孩却死活不肯,眼见距离越来越近,女人心一横,自己向河边冲去——她想跳进河里自杀,逼自己的儿子逃走,只要没了她拖累,男孩的速度是比那男人快一点的。

“别!别跳!”漠北宸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大吼一声继续往前跑,女人一看来了人,立即拉上孩子,用尽最后的气力往前逃命,那追击的男子头也不回,根本不理漠北宸,执着的追逐母子二人。

一个追一个,三方的距离逐步缩小。

“我!艹!”漠北宸凭着自己的体质优势,估算距离差不多了,发力蹬地,飞起一脚,重重的踢在男人后背,那男子本就步履蹒跚,被一脚踢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母子二人一见,躲在很远处观察。

“晴天白日朗朗乾坤!你…呃…”漠北宸还没说完,后半句便被噎了回去,只见那摔倒在地的男子迟钝的爬了起来,胳膊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似乎是摔断了。

“你你你…啊!”再往男子脸上一看,漠北宸吓得一声惊叫,那是一张惨白的面孔,双瞳发着灰白的颜色,刚才一摔,半边鼻子都磨没了,异常的可怖…那男的喉咙里发着呵呵怪声,又对着漠北宸蹒跚而来,死寂的双眸中闪着野兽般的光芒。同时,漠北宸也注意到,眼前的男人的胸前也有一个破洞,像是被一剑刺穿的。

漠北宸一边后退一边大吼道:“你是人是鬼!我了个天尊!你别过来!”

眼见对面越来越近,漠北宸心中一凛,忽然又福至心灵,喃喃一声——“宝刀来!”

宝刀,并没有来。

“我了…尊…”扭头就跑!

没几步,漠北宸发现身后的东西根本追不上自己,根据他的经验分析,追他的东西是个丧尸之类的玩意儿——这个是世界太疯狂了,有穿越而来同名同号的道士,有呼之即来…也可能不来的横刀,有死后显出原形的妖族,还有莫名其妙闯入妖魔世界但并不违和的尸族…我了个天尊的这是几个意思?

漠北宸决定和眼前的尸族碰一碰,他需要知道自己的强度,一念及此,他又福至心灵,在心中虔诚呼唤——系统!

系统,是不可能有的。

“唉…果然。这样合适吗?”漠北宸自暴自弃般的腹诽,用眼睛四下打量,寻找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除了河水和泥巴,河边连大块的石头都没有,失策了,该把刚才那把短刀捡着的…

尸族逼近,漠北宸缓缓后退,他得拼一拼,一来为了救人,二来万一这个世界真的是末日世界,击杀第一只丧尸非常重要,但他也很犹豫,在权衡自己要不要赌——万一被抓到或者咬到,到底会不会尸变?他不信眼前所处的古代世界里,会有抗毒血清这种和时代明显脱节的东西…

尸族再次逼近,漠北宸退无可退,他本能的靠近了河水。

小腹中,似有一丝气息与身后的河水沟通,他刚才喝水的时候便有所察觉,现在遇险,感觉更加的明确,他试着动了动那缕气息,河水中翻起一个浪花。

“哦呵?赞~操作倒是简便。”漠北宸心中夸奖,默默调动小腹中的气息,争取让自己发挥到最大实力,他需要知道自己的上限在哪里。

漠北宸目视眼前的尸族,拼尽全力的催动体内的气息,身后的整条河流都缓缓的动了起来,当他觉得自己蓄力差不多的时候,一条由河水组成的巨龙在他的身后直起了身子!双眸碧蓝,栩栩如生。

漠北宸又一片记忆复苏了,他知道这是他的绝技——“水龙吟!”

水龙奔腾,碾碎了眼前的尸族,似乎杀性大起,继续咆哮向前,直奔那对母女而去!

“停!停停停!停!”漠北宸大惊失色,万一打上了,眼前的一对母子便无了。

水龙凶蛮,毫不理会,借着惯性一往无前,漠北宸情急之下想起了更多,他双臂前伸,探手成爪,向身侧一甩,巨大的水龙听话的扭头,在母子身前几米除直直拐弯,一头扎进了河中,炸起滔天的巨浪!

泼在漠北宸头上。

一条河鱼啪啪的在地上挣扎。

“…”

“娘!快看!是仙呃…人…吧?”孩子的兴奋凝固在脸上,见多识广一些的母亲也愣在原地。

漠北宸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身子晃了晃,一击水龙吟,射…耗光了气海中所有的内息,登时觉得手脚无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那种脱力般的感觉很是难受。他蹲在地上喘息很久,手脚才慢慢有了力气。

“道长你怎么了?!”母子焦急的远处询问,也不敢靠过来。

“贫道…没事。”漠北宸摆摆手,忍着身上难受站起身,慢慢走到母子身旁,二人起初有些害怕,见漠北宸行状正常,才松了口气。漠北宸挤出个笑容,“无量天尊,贫道漠北宸,你们…为何在此时还在森林之中?多危险?”

小男孩心思单纯,立即说:“大哥哥,俺爹病咧,俺和娘来给爹采药,前边不远就是俺们村子。”

漠北宸歪头看了看农妇背篓里,倒是有些野荠菜,是百姓常用的可以清热凉血的草药,此外还有许多野菜,大都是食用的。

“山路难走,俺…妾身崴了脚,才回来的慢了,结果快到村里,遇到了那个怪物。”

“你们母子…有没有被咬到或者抓伤?”

男孩立即摆手,“没有的道长,俺娘见他奇怪,就拉着俺躲咧,哪成想他居然开始追着俺们跑!”

“大姐,刚才那种东西常见吗?”

农妇说起尸族,心有余悸,“妾身从来没见过,村里老人和猎人也只说深山老林里有妖兽,却没说过有那等怪物。不然俺和儿子怎么敢进去采药啊…”

“嗯。”漠北宸松了口气,不多就好,他想了想,自己也无处可去,还耗尽了内力,看现在的恢复速度,估计一时半会儿也用不出那强悍的水龙吟了,不如去村里借宿一宿。“时候不早,刚才娃娃说村子离这里不远,我们赶紧走吧。”

“俺叫狗娃子~”

“呵呵,嗯,狗娃子带路吧。”

又沿河行了好一阵子,当月亮快爬上天穹,漠北宸和男孩才搀扶着满头大汗的妇人走进了村子,隔着很远,便觉得小村庄里乱哄哄的。

走到村口,漠北宸眯起了眼睛,一群男女老少从村里飞奔了出来,一个个面露惊慌之色!村子里——也出事了!


漠北宸站在原地,眯着眼睛看村里,一个妇人边跑边对着崴脚的女人大声的哭喊——“狗娃他娘!恁男人疯了!在村里见人就咬!”

“…”母子二人皆面露惊惧之色,下一秒,妇人对着漠北宸跪下,“小仙长!求求你救救俺男人吧!”

四处乱跑的村民听到仙长二字,忽然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向着漠北宸围了过来,有一个七旬老人被两个壮小伙搀扶着,分开人群走出来,大概是村长的样子。

老村长颤巍巍的,用拐杖轻轻点了点狗娃母亲的手臂,妇人知道失态,哭哭啼啼的松了手,老村长严肃的说,“那是尸病,救不回的,一旦疯了,要吃人哩。”

“老村长,您听说过?”漠北宸眼前一亮。

“老朽小时候,听过一耳…那…六十年了…唉,没想还能亲自见,造孽啊。”老村长期待的看着漠北宸。

漠北宸点头,他几乎是本能的想保护别人,自问自己前世是没有如此觉悟的,大概是受到了今世潜意识的影响——真人门徒,想必是个人物。“狗娃,镰刀给我。”

狗娃听话的从腰间解下采药的镰刀,眼神复杂的看着漠北宸,老村长看漠北宸要自己进村,又拦了一把,强调道,“小仙长,那畜生已经害了五条人命了…”

漠北宸心里一怂,万一…被害的五个也尸变呢?那不是去送吗?他看周围有几个农人手里有锄头草叉之类的农具,便道,“现在手里有东西的男人,和贫道一起进村灭尸,老弱妇孺都散远点!”

漠北宸的镇定鼓舞了村民,庄稼汉朴实,力气也一般都很大,自己的村子必须自己保护,他们只是缺了个主心骨。一个壮汉拎着把剔骨刀默默走到漠北宸身边,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最后村里大半的男人都走了出来,没有武器的,便就近找了木棍石头拿在手里。

一行十几人,浩浩荡荡,漠北宸却忽然觉得,自己走出了混混村口约架的气势…

进了村,漠北宸在第一个路口站住,左右看了看。

身后的村民握紧了手里的家伙事儿,紧张的吞了口口水。

漠北宸老脸一红,“呃…嗯…尸族在哪呢?”

“…”身后的村民一愣,气势明显跌落,还以为小仙长知道位置,直接带着去了呢…阿这?好在最后还是有人站出来,在队伍前边引路。

尸变的是狗娃子的爹,他这几天身体一直不好,发烧咳嗽的厉害,也没有出门干活,今天一早狗娃子母子出门采药,傍晚狗娃子他爹突然尸变,咬死了路过的邻居。有人以为打架了上去劝阻,又被咬死,连村里专司治安的里正也被咬死了…前前后后共害了五人,村中一片大乱,漠北宸刚好赶到。

一边走,漠北宸一边听村里人七嘴八舌的梳理着今天事情的经过。

狗娃子家门口不远处,那尸族果然正趴在地上进食,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呜呜的吼声,翻着眼睛死死盯住年轻的道士和一群村民,那双眼睛灰败,闪着凶戾的光芒。

随着进食,尸族的气势节节攀升,身上被伤到的口子有缓慢恢复的征兆,居然还有了修行者的气息——果然是邪物,会在杀戮中成长。

“呕…”一个村民吐了出来,带起了连锁反应,还没动手,这边的人吐了一大半。

“…”漠北宸脸色也很难看,他强压住胸口翻涌的不适,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被那畜生咬死的人并没有尸变…回头看看,身边的人都很不济,只有提着剔骨尖刀的那位壮汉比较镇定,“这位英雄,您是…”

“俺是村里屠户,杀猪哩。”

“失敬…”

那尸族见人类并不怕他,缓缓停止了进食,动作略微僵硬的起身,摇摇晃晃,发出威胁的咆哮声,护在地上的尸体前面,像是在护食的野兽。

漠北宸吞口口水,压压心中惊惧,举起镰刀小心的靠近了一点,那尸像是被触怒了,猛然发力,毫不畏惧的向着一群人扑了过来!

漠北宸也不啰嗦,闪避开扑咬,挥舞镰刀对着那尸族头颅斩去。

“嗤啦!”镰刀太钝,没能如想象中的一击毙命,反而卡在了尸族的颅骨上,漠北宸一见不妙,发力拉扯,镰刀卡的太紧一时没能拽动,当即脸色一变。

尸族毫不犹豫的对着漠北宸抓来,屠户见漠北宸危险,鼓起勇气斜侧杀出,一刀捅在尸族大臂上,刀也卡住了…屠夫吓了一跳撒手后退,尸族的注意力被屠夫吸引,转身对着屠夫去了。

漠北宸也弃了镰刀后撤,擦一把冷汗——眼前吃过人的尸族比之前那只要强很多,骨骼坚硬,脑袋上一把镰刀,胳膊上一把剔骨刀,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看上去怪异又吓人。

漠北宸注意到有些村民准备逃跑,他立即喊。“别退!一起!”

“都怕个球!”屠夫见自己也能闪开尸族的攻击,信心大涨,“六子!拿叉子干它!”

“哥!俺不敢啊!”拿草叉的农夫吓的想往后躲,被屠夫一把抢过草叉,尸族扑来,屠夫挺起草叉捅了过去,漠北宸也不啰嗦,伸手夺过身边农人的锄头。

屠户的草叉刺入了尸族的肚子,尸族毫不畏惧痛楚,推着草叉往前,漠北宸提着锄头绕后,对着尸族后脖颈砸了下去!

“咔!”锄头卡在尸族脖子和肩胛骨上,木柄反而断了,那尸族的脑袋不科学的歪了,却还没死,依然努力的试图咬到屠夫,草叉已经完全没入尸族腹中,尸族推着屠夫连连后退。

人类的力气远不及尸族,屠夫急的大吼大叫,周围村民被漠北宸和屠夫的悍勇激励,各凭本事一阵手忙脚乱的输出,在尸族身上留下了许多不致命的伤口,那尸族疯了一般,只向着屠夫咬去。

漠北宸拿着半根锄头思考对策,忽然注意到自己手指上带的戒指,将气海中刚恢复的一点气息探入其中——果然是空间戒指!稍微感受,戒指内是一个大约两平米见方的小世界,里面静静躺着他的那柄横刀!

嘿嘿还有好多金子~

哪有空管金子!?

千钧一发之际,寒芒一闪,尸族的头颅滚落在地,牙齿离着屠夫的脖子不足半米,一同断裂的还有锄头和镰刀…漠北宸松了口气——果然是口宝刀,削铁如泥。

村民们都愣了,直到屠户松了叉子,尸身才歪倒在地上,人群发泄般的欢呼了起来。

屠户双手撑着膝盖,喘着粗气心有余悸的抬头问漠北宸,“呼哧…呼哧…小仙长,恁咋不早用宝刀?”

“我要说我忘了…您能信吗?”

“能。”屠户点头,直起身子,翻了个白眼,“能个屁。”然后骂骂咧咧走了…

“…”漠北宸捂脸,也不争辩,他按照自己的经验和模糊记忆,让村人焚烧尸体,焚烧后的残骸在村外深埋,又让村民互相检查有没有被咬伤抓伤。

村子不大,只有三十多户,不到两百口人,盘问下来居然没有其他人受伤,当时被咬到的都是被抓住的,当场咬死了,狗娃母子和邻居也没有发烧之类的症状,漠北宸大呼万幸。

等忙碌完安定下来,天已经黑了,漠北宸累的连晚饭都没吃,便在村长的安排下,在干净的客房睡下了,谁知刚一入梦,原来那漠北宸的记忆,便如潮水般侵入了他的梦境。


北都,道宗总坛。

道山峰顶,天坛之外,道士聚集起来,送漠北宸下山。

为首三人,左手边是漠北宸的师伯漠幻海,她不到五十岁,头发眉毛雪白,一身素白道袍,身形笔直,仙风道骨的不似凡间该有的人物。

右手边是漠北宸的师叔漠幻江,他是个高瘦的乾道,一身玄袍须发半白,发髻考究一丝不苟,周身饰品各个不俗,大气中透着典雅。

从造型上看,中间粗布蓝袍的矮胖子当真拉胯,但他却是漠北宸最在意的授业恩师,虽然样子邋遢不理俗务,却是真正的道宗大能,擅长“物理伏魔”。

此时,这双轰碎过无数邪魔外道脑袋的大手,正拉着漠北宸的手,周围非常的安静。

漠幻海最先开口,她的声音没有老态,威严中透着年长女性特有的温柔:“宸儿,真要去北境?”

“是的,师伯,去看看父亲常说的老家。”漠北宸恭敬回答,对着师伯生不起一丝胡闹的心思,大概是又爱又敬又怕的感情,完全不似对着师父那般敢于蹬鼻子上脸的造次。

“嗯,路上多多留心,若在北境遇到什么…嗯,怪事…要注意安全。”幻海斟酌了一下,改了口风,“遇事,多留个心眼儿。”

“是了师伯,弟子一定当心。”

“尤其是北境山林,多多观察,觉得不稳妥,不要进去。”

“宸儿啊。”漠幻泊不耐烦,断了师姐的话茬,他拍着漠北宸的手背,眼中全是不舍,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幻海摇摇头,她知道,在徒弟的事儿上,自己这位大大咧咧的师弟可不好说话。

“师父。”漠北宸立即把身子转向师父,等着他老人家的嘱托,虽然…这些天已经嘱托过八百次了。

“…”幻泊嘴巴动了几次,万语千言,最后却只是又拍了拍漠北宸的手背,“娃儿啊,别亏着自己,昂。”

“哎。”漠北宸心里一酸,的确,这只是一场寻常的历练远行,可总坛终归是他住了十年的家,那一抹不舍几乎要拽住他的腿,他突然不想走了,他就想留在师父身边。

此时,师叔漠幻江泼了盆冷水,他的声音刻板严肃,语速不疾不徐,有条不紊。“子虚,在外,莫要惹是生非。”

漠北宸一缩脖子,没接茬。

幻泊真人立即瞪眼,回头看着师弟幻江,“宸儿要出门了!你怎地都还没句好话!?”

“师兄,我只是提醒。”

“要你提醒!?”

“唉…这些年子虚惹的祸事还少吗?出门在外不似在家,没有你和师姐照拂,我这也是担心他!”

“你这叫哪门子担心?!哎不是!我宸儿这些年怎么就惹了不少祸事了?!”

“他堂堂北都…”

“北都什么北都!你就是横竖看我宸儿不顺眼!”

“天地良心,贫道对道门上下,一视同仁!”

“你放…那个,气!”

“呃…”漠北宸随着老哥俩斗嘴,身子左右转动,奈何手还被师父抓着,不好挣脱,只好求助地看向幻海。

幻海也正在不舍的看着漠北宸,同时对二位师弟颇为无奈,见漠北宸求助,苦笑一下。

只见幻海半藏在道袍大修中的手轻轻冲漠北宸摆了摆,漠北宸立即会意的点头,幻海把手放在嘴边,咳嗽一声,“咳。”

争吵的二位圣人立即安静了一秒。

漠北宸和幻海配合的完美熟练,借机从师父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后退一步,躬身行礼。“三位师尊,各位同门,时候不早,我先走了。”

“快些去吧。”幻海点点头,给这场送别画上了句号。

幻泊和幻江没有继续争论,身后的道门弟子也都或是不舍或是礼貌性的道别,漠北宸依稀看到师父那大大的牛鼻子红彤彤的,抿着嘴仰着头,骄傲的不肯流露出感情。

转头的瞬间,漠北宸在人群中看到了一抹白衣白影,似是一个美丽的姑娘,她怯生生藏在人群之中,眼圈通红,默默的注视自己。

“师父…雪儿…”漠北宸心中一酸,睁开了眼睛,梦醒了,人还在村中的客房。

抹抹眼角,有泪痕,是…那个漠北宸的不舍吗?可为什么他的心也在隐隐的伤悲?

“真好啊,至少…你还有那么多人关心。北境是老家?看样子…我还有个父亲…呵呵呵,父亲,大概…大部分人都有吧?”

前一世,漠北宸是个村中弃婴,被后山的孤老道捡回道观养大——说是道观,实际上只是山里的两间瓦房,侧屋住人,正厅贡着天尊像。

前年,老道师父走了,便只剩下漠北宸自己,空荡荡的后山,孤单单的道观,茕茕孑立的道士,连条狗都没养…

附近村里只有红白事才会想起漠北宸,平日里…根本没人愿意来后山偏僻的道观。

可漠北宸却还是在那里守着,固执的不肯走,世界那么大,他也想去看看,可他真的不知道离开道观自己还能做什么,自己还能去哪里…似乎离开道观,他这个小孤儿漠北宸…便不存在了,如今…大概真的不存在了吧。

想起前世,漠北宸发现自己居然没有过多的留恋,又想到道袍还是破的,他点燃油灯,脱下道袍,熟练的缝补起来,并习继续惯般的呢喃,那是他一个人在后山养成的习惯,自言自语,以对抗那深夜中让人窒息的孤单。

“我大概是回不去了,呵呵,也不太想回去。既然如此,便在这里好好活下去吧,为了在北都等我…等他回去的人…呵呵,也算为了我自己。唉,同名同道号,还都有个好师父,我们的共同点还是多的…”

师父。

漠北宸想到了一个问题,他今世的师父是玄龟使徒,水国道宗第一战力,那…师伯和师叔是谁?

他认真的回忆,表情不受控制的呆滞了——梦里那黑衣的师叔漠幻江,居然是道宗北都总坛大掌门,他负责整个北都总坛的一切俗务,上至道宗的纪律和香火收入,下至杂役洒扫,一切都由他掌控,同时,幻江还是玄黄知名神医,道宗毒术的创始人,一手医术活死人生白骨,一手毒术死活人白骨生。

而白衣的师伯漠幻海更了不起,她是道宗大天师,当今道门的精神领袖,整个水国大瀚王朝的道士都唯她马首是瞻!她身上背负了无数的传奇——道宗天才,圣山天骄,三十入圣境,大瀚人族与妖族之间的砝码,她一念向善,万民皆安。

漠北宸眼睛惊得空洞了,我了个天尊,好牛*的身份啊!

嗷!直到缝衣针扎在了手上,他才缓过神来,叼着手指抿着血,这时候,村里的公鸡打鸣了,天还没大亮。

外边有火光笼罩,似是有很多火把出现,脚步杂乱,很多人进了村子,一个粗狂的男声响起,“哈哈哈哈!老村长!踏马勒个靶子的!老子来啦!”

那声音一起,村中孩子哭声大作,却没有大人敢回应。

“踏马勒个靶子的,人死光了是吧?孩儿们!都给老子抓出来!”


如狼似虎的匪徒,将村中几百口人都赶了出来,包括漠北宸。

漠北宸没有挣扎——土匪太多了,几十号人,长得也都非常清奇,看着都不是俗物。

比如,长着獠牙的壮汉,长着鳞甲的壮汉,长着…大哥怎么您的尾巴还没变掉呢?那您穿裤子的意义何在?哦,那是…腿上的毛是吧?失敬失敬…

漠北宸一边心里吐槽,一边听着周围的孩子哇哇的哭着,任由母亲安抚都不能停止,孩子们哭叫着妖怪妖怪,孩子的观察总结能力真的简单直接一语中的——难看的叫妖怪,好看的叫妖精,没毛病。

老村长也被揪了出来,正颤巍巍和土匪头子交涉,“柳爷,今年的孝敬,俺们村给过了…”

土匪头子高大威猛,大金链子披着貂,大秃脑袋挎着刀,很符合土匪的形象,他一手端着手下搜刮来的酒水,一手盘着自己的大秃头,“哈哈哈哈,踏马勒个靶子的,给过老子就不能来啦?!”

“没有没有…”老村长害怕的直摆手。

“老村长,你怕啥?!咱们邻里邻居的三十年,老子的黑水寨咋样?!”

“好!特别好!”老村长除了害怕,夸奖的倒是发自内心。

“哈哈哈,对不对?!”

“是是是,您是大英雄,说话从来算数。”

“哈哈哈哈哈!踏马勒个靶子的你说话真好听!老子是谁?!”土匪头子放声大笑,身边的土匪立即附和,“黑水潭畔黑水蟒,春江水暖阻春江!”

“老子!黑水大妖王——柳春江!哈哈哈哈!”柳春江放声大笑,突然闭嘴,龇牙,露出一排瘆人的细碎牙齿,一双金色竖瞳死死盯住了漠北宸,“认识过了吧——小道士?”

“淦…”漠北宸心中暗骂一声,他突然知道了,北境的妖匪很讨厌道士,不过好似想起来的有点晚了,心里不禁发虚。但,他还是强撑住了柳春江那骇人的威压——贫道真人弟子,岂能被妖匪吓到?漠北宸轻轻往前一步,一丝气息注入戒指,并没有回话。

“哎呦呵?踏马的挺有种啊?”

“柳爷!柳爷!这位小仙…嗯…道士救了村子,不是来找大王们麻烦的,是朋友。”老村长见漠北宸没有很客气的回话,反而踏前一步,吓得赶紧出来原场。

“救了村子!?”柳春江恶狠狠看着漠北宸,又看看老村长。

“柳爷!村里闹了尸!他杀了俩!”屠夫在人群中说,漠北宸心下感激,屠户人很仗义。

柳春江爆喝一声,“你踏马神马东西?给老子闭嘴!”

屠夫马上闭嘴,还往后退了几步,漠北宸翻个白眼——仗义个屁。

柳春江大马金刀的打量了道士一番,朝身后勾勾手,两个土匪举着两根长铁棍走过来,那铁棍头上是个铁环,套在一只尸族脖子上,两个壮汉轻松的拖着个尸族到了前边。

柳春江看着村民害怕的样子,很满意,又向村长问道,“你们…遇见这玩意儿了?”

老村长抖得更厉害了,“对!对!就是这种东西!”

漠北宸平静的脸色垮了下去,眼前的这只尸族他认得,赫然是之前他的那个死去的“朋友”。细细看去,居然所有的牙齿都被敲掉了…漠北宸咬牙,对着柳春江问道,“是你们,把他变成这样子的?”

“我们?!哈哈哈哈哈!我们是你爹!”柳春江被漠北宸的语气激怒了,啪的摔碎了酒碗,站起身有接近两米,一身肌肉颇为骇人,他俯瞰漠北宸。“小道士,你大概,还不知道北境为啥没有道士吧?”

“不知道!”

“…”柳春江一愣,不知道有踏马什么好豪横的?

“是不是你们,害的他们性命?”漠北宸想起了那只山猪妖,情况似乎一目了然了——那山猪和黑水妖匪是一伙的,是他们袭击了自己,然后把同伴变成了尸族,只有他漠北宸福大命大的穿越了,他和两只尸族胸口都有被刺剑洞穿的伤口,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老村长的冷汗都下来了,他善良的心很想说几句话,可他固执的嘴却坚定的闭着。

“小逼崽子你是活腻歪了吧?!”柳春江抽刀,他身边的妖怪们也拔出了兵刃,其中一只鼠妖的手中赫然有一柄刺剑!

看到那刺剑,漠北宸的脑壳里轰的一声,恐怖的濒死感冲上心头,眸中青光爆闪——刀来!

“嗡!”龙吟之声响彻村落,神兵出鞘,那骇人的妖气尸气为之一凝!漠北宸拉一个起手,仙家罡气四溢,震慑全场!

然后…就后悔了——单一个匪首柳春江的修为,便不是漠北宸能对付的,何况还有几十个妖匪?其中不乏有修为的大妖怪…

柳春江双眸赤红,要一刀毙了眼前道士,却在看见漠北宸的神兵之后安静了下来,表情上不上下不下的很尴尬。

漠北宸眉毛一挑,抓住了柳春江阻滞的气势,看来他认得自己的宝刀。

“小逼崽…小道士,你爹是谁?!”

漠北宸一愣,称呼都变了?但不得不说,柳春江的问题很有难度,又可是!此时气势不能输,漠北宸硬着头皮道——“不知道!”

“…”柳春江老脸涨红,心中咆哮,我尼玛什么混蛋答案!?你踏马知道点啥!?“你…你…你的宝刀!叫什么名字!?”

漠北宸额头见汗,他也急啊,他能看出柳春江想找台阶下,可…您能不能问点贫道知道的!?“不…不知道!”

真的!我真不知道…漠北宸心中哀嚎。

“当家的!丫耍你呢!砍了他丫的!”妖匪群情激昂,甚至连村民也都觉得小仙长有点过分了…

“闭嘴!”柳春江都气哆嗦了,但他瞬间就自以为想明白了——大概是这孙子不想暴露身份吧?他指着漠北宸,压抑怒火导致那手指都在抖,“老子…老子认得此刀!我和你爹是故交!和你师父也认识!哈!哈哈!哈!大侄子!”

“…”漠北宸倒是不怀疑,实力碾压的柳春江真没必要骗他,只是…好硬的转折啊,太尴尬了,漠北宸傻愣愣点头,“啊?啊…啊。”

柳春江或许是尴尬的失了智,居然补了一句,“大侄子,你还认识我不?”

空气凝结了。

柳春江的眼神中甚至有一丝哀求。

“呵呵,柳…柳春江,柳大爷。”漠北宸强行挤出一个笑容。

“哎!!对喽!是我!哈!哈哈!哈!”柳春江大手一拍,去擦额头的汗水…

“吼!”那尸族可能实在听不下去了,嚎叫一声,漠北宸和柳春江同时想起了尸族,气氛又陡然紧张了起来。


漠北宸眯起眼睛,横刀在手,他前世没有朋友,所以格外珍惜每一个朋友,指着那只尸族,又问柳春江,“柳大爷,能给晚辈解释一下吗?”

“老子还想问你呢,这不是你的人?”

“不知道。”

“…”

“咳…嗯,外边儿也不是说话地方,二位不如…进屋说?”老村长看看二人尴尬又不失敌意的互瞪,赶忙将二人让进了屋里,又吩咐村民备好酒水小菜,陪着笑让二人进了屋子。

聊起来,漠北宸渐渐知道,黑水妖匪是北境的实际控制者,有三位大妖王,头二位都隐居山林不问世事了,黑蟒妖柳春江是当下匪帮的实际控制者。

妖匪的成分很复杂,但大多是不能或不想融入人类社会的妖怪,他们的族群更野性,也因此严格遵守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自然法则。

妖匪们作恶多端,打劫的却多是再远点的村落和过路的客商,除非遇到了难关过不去,否则不会劫掠周边的村子。甚至如果收了孝敬钱,他们还会帮忙解决一些问题,比如来了别的强盗或者尸族,妖匪便会出来管管。

今日有野生妖兽报告黑水,林子中出现了诡异的人类,攻击性极强逮谁咬谁。巡山的小妖立即去看,结果被咬死了一个,此事惊动了柳春江。

柳春江亲自出马,到场一看,轻松拿下了尸族,寻找了半天没有别的发现,便来附近村落问询,这才遇到了漠北宸。

柳春江和村长互相补充,不由得漠北宸不信,既然不是敌人,漠北宸的语气客气了很多,“所以…您也不知道尸族是怎么来的?”

“知道便不会找了!艹!老子的北境,已经几十年没有尸族了,他娘的晦气。”柳春江骂骂咧咧的摇头。

“那尸变了的…还能救回来吗?”

“尸变尸变,要先踏马死了才是尸,这世上哪有起死回生的手段?你修道修傻了?!”

“…”讲的很有道理,下回别讲了,漠北宸心中吐槽,嘴上不动声色,不是服了,主要还是打不过。

“小砸,咱先说好,那个尸我得带走,你拦不住。”

漠北宸想了想,救不回的话,他确实也没法处理,带走就带走了,“带走可以,但您要他干什么?”

“去给我两位哥哥瞧瞧,他们说不定见过。”

“然后呢?”

“然后弄死踏马的啊,难道留着过年?你不会还想让老子养着它吧?”

“帮他找个好风水葬了,多烧些纸钱。”

“噢,那行。”柳春江没有为难漠北宸,想了想,又问,“小砸,你来北境干什么?还踏马穿一身道士的衣服,彪啊?”

“…”干什么?漠北宸想了半天,梦里说是回老家看看,但是明显理由很不充分…而且他连自己亲爹是谁还没想起来,这个问题对于一个失忆来说真的超纲了吖…

于是,漠北宸只好皱着眉头,看着柳春江,心里盘算自己再说不知道对面会不会翻脸…

“昂昂昂,你不知道,踏马勒个靶子的。”柳春江大翻白眼,然后指着漠北宸的脑门,“别找黑水的晦气,老子看在你爹的份上,也懒得管你。”

“嗯,保证不会。”漠北宸点头,但心里其实想问,您知道我爹是谁吗?但很显然,这么问非常之不合时宜…

“嗯,行,那老子先走了。”柳春江站起身来,又回头,少有的严肃说。“小砸,尸族的事儿,回头一定要和你那牛鼻子师父说一声,别提我,老子懒得搭理他。”

漠北宸不太喜欢柳春江对道门的态度,还是压着火忍下了。“好。”

“另外跟你师伯说,这事儿跟那个什么鸡脖尸王没有半毛钱关系,别踏马死乞白赖的又来滋事!”

“好。”漠北宸点头,实在气不过,补了一句,“你才是牛鼻子。”

“沃日!”柳春江都转身要走了,又骂一句转回头来,指着自己小的几乎不存在的鼻子吼道,“老子是蛇妖!蛇!蛇有鼻孔就行了!要尼玛那么大鼻子干啥?!”然后又张嘴,吐着分叉的长舌头,“se用ze个闻味儿!se头!”

“哦…”漠北宸翻着白眼表示其实他知道。“慢走不送。”

“艹。”柳春江也翻了个白眼,走了。

村长陪着笑,去送柳春江了。

漠北宸等妖匪走了,一个人回到屋里陷入了沉思——我来北境…干什么来着?又看看自己的横刀,拍了拍,收回戒指里。这口宝刀…又叫什么来着?

看到空间戒指,漠北宸一愣,记得上次打开里面有很多金子,还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如翻看一下,万一能唤起回忆呢?

金子真多啊呵呵呵呵呵~虽然知道这些金子属于自己,合理合法,但是他心里还是激动不已,漠北宸在前世从未见过如此巨额的金条,莫说是金条,就是那些散碎的银钱也没见过…他几乎没见过钱,做些法事的微薄收入,基本买些茶米油盐便没有了…

还有几套底衣,几件换洗的黑色道袍,最底下有一件墨蓝色的道袍,款式非常好看,节约惯了的漠北宸并没有把自己身上缝补过的换下来,下意识盘算着这些道袍能穿好几年的…

道袍里包着一块银牌,正面是个八卦,反面有个大大的漠字,这大概是他道门身份的凭证。

一块玉牌,一面什么都没有,另一面是个大大的瀚字,漠北宸不认得,随手收了起来。

一块金牌,正面是一条龙,反面有个…泷字?漠北宸掏出在山猪身上捡的铁腰牌,皱眉看了半天,怎么感觉像是一样的东西?这块是我从别的妖族身上抢来的不成?想不起来,漠北宸只好又收了起来。

然后是一些杂物,文房四宝、茶杯茶壶、各种野炊的道具等等,多是生活用品。

最多的是各种小包小瓶的丹药,不需要今世的记忆,仅凭上辈子简单的草药知识判断,每一种都是上品。

在最角落里,有一个小布包。

看形状,是一本书!

看到那本书,漠北宸心跳骤然加速,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上乘功法?只要修行了,biu的一下就能吊打天选,踏破空间,妻妾…先不说妻妾,他心中激动的呐喊——贫道终于要走上人生巅峰了!?穿越者常见的大运势!要来了!


漠北宸收敛激动的心情,跳下床,检查了一下门栓反锁好没,又关了窗,迫不及待的跑回床上,小心翼翼的打开布包,一只手遮着眼睛生怕被闪瞎。

那果然是一本很陈旧很陈旧的古书,漠北宸心跳越来越快,当布包全打开,书皮上,赫然写着五个古拙大字——《玄黄志怪录》。

“呃…”

越是秘籍,越要伪装精妙!对!一定是这样的。

打开书,漠北宸可以确认,书真的是一本手抄本古籍,甚至是一本价值连城的孤本,和拓印版明显不同,没有杂乱的墨渍,只有娟秀工整的笔迹。

他先不看文字,认真检查每一页,生怕遗漏掉一些宏观的东西。果不其然,他立即翻到了一张折好的字条,被当做书签夹在书中,打开字条,是他自己的字迹——“北”。

“北?北宸?”不能理解,漠北宸又翻了几遍,确认只有那一页书签——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这一页非常重要!

漠北宸暗暗夸奖了自己一句小机灵鬼,然后认真阅读起那一页来,生怕有问题,他反复读了很多遍,横着竖着倒着,透过灯光,隔着另一页,甚至还小心的滴了一滴水,最后沮丧的确认,这一页没有什么奇特…

书页上只记录了一个上古的契约。

这条契约被称为“平等契约”,与常见的主仆契约、买卖契约不同,该条契约中,契约双方是完全平等的关系,契约双方会共享除了爱人、思维和记忆之外的一切事物,包括对方修为,包括内力也可以借用,甚至连彼此的空间戒指都能互相开启…

一行行浏览,最后发现,共享的内容居然还包括…生命!

更离谱的是,该契约没有任何强制约束之力,可以随时随地单方解约,不受任何惩罚。

书中有云:“乃上古羽族与龙神之圣契。”

“阿这…”漠北宸震惊,这个契约!这个契约!这个契约…有天了个尊的神马用?

从现代人的眼光看,这个契约简直搞笑——快病死了,找个健康人签了,一人再活三十年?找个土豪签了,嫖掉他所有家产,然后跑路?不想努力了,找个天才签了,直接跳过十年寒窗?

这这这…难道?骗别人签约,也能算天大机缘?这个穿越剧情好奇怪哦?我道门中修行之人这么做…大概…要遭天谴吧?

忽然,漠北宸皱眉,“不是,我哪儿来的这么多奇怪的想法?”

换个角度去想,这不就是当年桃园三结义求之不得的东西吗?所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大概就是这个契约的样子了吧?那可以说是现代漠北宸所处的东方世界里,对于兄弟情谊的终极向往了吧?

“真的有人…可以做到吗?”

“真的有人可以做到吗?”一恍惚,记忆中的漠北宸也在问,但语气完全不同,他激动的颤抖,“贫道定要找个人试上一试!”

“我了个天尊这不是个疯子吧?”漠北宸想要摁住自己复苏的记忆,同时随着记忆的复苏,他居然也想找个人去尝试契约了?!他忽然对“真善美”产生了一种渴望,他也想能找个人,无条件的信任彼此——说不定,这个世界真的可以。

下一秒,记忆中的漠北宸给了自己一个虚空的耳光——“可是,这世道人都太坏了,可不敢拿身家性命开玩笑。”

“我…”漠北宸捂着脸,果然不行吗…

记忆中的漠北宸坐在自己的书房里,自顾自的嘀咕起来,“不如贫道去找只妖兽,妖兽刚开灵智,心思单纯,只要坦诚相对,必然能与我同生共死!贫道真是个奇才!”

“对啊!”漠北宸觉得自己又相信了…

“那去哪里找妖兽好呢?刚好师父准我出门了。”书房中,漠北宸想了片刻,开心的一拍手,自顾自奋笔疾书起来,一边写,一边口中念念有词,“真武天尊,助我卦成,百灵一卦,百试百灵~”

然后,他把自己写的纸条细细折好,捧在手里一通海摇,摇的好似中风一般,摇的头发披散,摇的气喘吁吁,看着…像是魔怔了。

“啪。”

一片所谓的“卦签”落到桌上,他迫不及待的抓起来,打开,纸上赫然写着一个字——“北”。

“好!哈哈哈好!正合我意!贫道明日便出发,哈哈哈哈哈,北宸北上入壁州,出山修行朝北境,找寻妖兽签契约,功德无量…好厉害,哈哈哈哈~好诗~好厉害~”

“嘶…”漠北宸突然担心自己是个精分,现在的他处在幻觉之中不能自拔…太难以置信了吧?

不过,又好似有点道理的样子?找个妖兽不久解决了?

我了个天尊的贫道完了…

漠北宸皱眉思索,看起来自己的记忆会慢慢苏醒,现在的确无处可去,立即回北都怕会被瞬间认出来吧?既然…不知道干什么,不如就按照自己原来定的计划,入北境试一试吧。

定下计划,漠北宸似是自嘲的笑了笑,他已经越来越把自己当做这个世界的人了。

无聊的翻了翻手中的书,他发现最后还有几页不同的字迹,应该是之前的自己从哪里抄来的。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清浊阴阳,生命时光。

宇宙无垠,上或九霄,下或九幽,中曰混沌;

光阴无限,前或历史,后或未来,中曰洪荒。

混沌之初,无天无地,无阴无阳,静默凝滞;

洪荒之时,有风骤起,混沌撕裂,清升浊降。

清者乃阴,升成皇天,浊者乃阳,沉做后土;

天隔九霄,地阻九幽,天地之间,既是玄黄。”

“阴可凝魂,阳可铸魄,魂魄相遇,有万物生。

龙游于云,蛇卧于野,龙蛇有灵,万兽乏智;

灵智合一,兽分人妖,妖有精怪,人有善恶。

万兽奔驰,鱼鲛潜游,鬼出幽冥,羽落霄汉;

夸父占山,侏儒栖穴,亦有修罗,颠倒阴阳。

羽征三界,号令玄黄,裂土九州,定位十方;

龙蛇相伴,万灵俯首,九色光羽 是为神王。”

“有阳有阴,有地有天,有生有死,神出魔随。

阴阳对立,天崩土颓,裂空坠海,神魔双陨;

极南天坼,熔岩遍野,极北地陷,冰封万里。

九州割裂,海陆交错,江湖阻隔,大陆分野;

东陆以东,海域无尽,西域以西,山峦十万。

无尽海底,或入幽狱,十万山巅,或连霄汉;

山海尽头,不知何方,有仙人云,海山相连…”

“嚯~~~海山相连啊,那…玄黄世界也是个球了?哈哈。”

漠北宸是个雷厉风行的脾气,来不及吃午饭,便告别了村落,只身往北边去了。

一个雪白的影子在村外看着他离开,也转身,没入林地之中。


北境森林外围,有一片湖泊,湖边不远处的林地里,有间小小的避难所,一间木屋,一圈篱笆。

屋子里空旷,角落有些食物和药材,院子里,不需人打理的野菜生长的很茂盛。

很多山林边缘都有避难所,供旅人留宿,不论是猎人、采药人、商人还是匪徒,都可以来暂避几天,渡过难关后尽快把消耗的东西补上即可。

平时,避难所很久都没有人,可近一个月来,北境森林外的避难所被打理的很好,篱笆和房顶修缮一新,院子里垒起了比较讲究的土灶台,还搭起架子晒了很多的鱼干,一个道士住在了这里。

这个道士自然是漠北宸了,他已经在森林边缘徘徊了许久,一边恢复自己,一边思考人生,一边观察林地边缘的妖兽。

期间,记忆点点滴滴的复苏,他对这个世界也有了一定的认知。他已经记起了道门的全部事情,十年的修行历历在目,他自信现在回道宗的话,没人能看出他变了灵魂——只要不问他爸爸是谁,他还是想不起道山外边的事情。

此外,他还恢复了那个漠北宸的全部修为。

玄黄是一个充满了东方神话色彩的世界,修行的分级却极端简单粗暴——总共三阶九品,一阶一二三品,二阶四五六品,三阶七八九品——完了。

记起来之后,漠北宸觉得有点不能接受,说好的五花八门百花齐放呢?说好的纷繁复杂眼花缭乱呢?

不过,漠北宸也有些洋洋得意了,他这个穿越者似乎不需要什么大机缘,主打投胎流,穿越过来便是真人门徒,根正苗红,他的师父,是水国大瀚目前仅有的两位九品“圣境”高手之一。

而他漠北宸属于名师出高徒,二十岁年纪,已然是二阶五品了,于年轻一代中鹤立鸡群,这次出门修行,便是谋求突破到六品境界。

漠北宸哼着曲儿,晒着暖暖的太阳,扛着今天一早上打理出的干柴,喜滋滋回到了避难所,一切看上去都很顺利,只有一件事比较憋屈,就是…

他推开简易的栅栏,立即望向晒鱼的地方,翻了个白眼,果然,自己昨天晒的鱼又又又一次的被偷了,大半个月了,这鱼隔三差五的丢,至今没能抓住小贼。

漠北宸开始还以为自己记错了,后来慢慢的发现并不是,那小贼不常来也不贪心,每次只拿一两条鱼儿。他觉得有趣,便试着留下一条新鲜的扔在外边,结果,那警惕的小贼绝不拿外边的鱼,只动他晒上的那些…

时间久了,漠北宸估计小贼是聪慧的小型妖兽,找不到吃的肚子饿才会来“偷”,而且根据他对北境附近妖兽的观察来说,大概它们还分不清楚“偷”和“捡”的区别,院子里晒着鱼,肚子饿了,为什么不吃呢?

“唉…行吧,六条了,这小贼…”漠北宸叹了口气,忽然愣住了,他不是就在找妖兽吗?他观察了周围的妖兽很久,都不满意,他觉得那些妖兽都很蠢,有的连话都说不清楚,还有的身上的兽性太足,总之并不适合签订平等契约。

那…这一只并不贪婪的聪明小贼怎么样呢?

“呵…说得跟我能抓住他一样,连它是谁都不知道。”漠北宸整理好了柴火,沮丧的起身,半个月了他都没见过那小贼的样子,别说抓了…他疲惫的走回自己的屋子,脱掉干活用的脏道袍,准备上床休息一会儿。

那床很舒服,是漠北宸用干柴、茅草和空间戒指里的被褥攒起来的,他正要躺下,忽然眯起眼,小心的用手拈起了几根白白的动物毛发。

雪白的毛发,妖兽,呵呵呵…原来是她呀?漠北宸勾起嘴角,只用一秒钟便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哎呦呵?还敢睡道爷的床了?丫装的挺好啊?且看贫道施展手段,抓你归案~”

北境森林的外围,有一片非常美丽的湖泊,湖泊远离林地的一边有个小小的巢穴,那是一只雪狐的家。

午后,太阳暖暖的,雪狐正在巢穴前的空地晒太阳玩耍,她有大大的眼睛,小小的耳朵和嘴巴,通体洁白无瑕,巨大的尾巴绒毛蓬松,足有身体那么大,团在一起,活像一团巨大的雪球。

忽然,雪狐弓起身子,后腿骤然发力,两只前爪猛扑向自己的尾巴,尾巴灵活闪躲,与雪狐斗在了一处,仿佛那是两只有独立思维的生物在嬉戏追逐,雪狐是雪狐,尾巴是尾巴。

闪展腾挪之间,雪狐眸子一闪,张开小巧的嘴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叼住了尾巴,尾巴不从,奋力挣扎,最终,还是被雪狐扑在了身下。

“呼哧呼哧~看汝往哪儿跑~”雪狐的声音清脆好听,恶狠狠的用前爪抱住尾巴,并用后爪子蹬了两脚,而后尾巴扭动着“求饶”,雪狐又模仿着粗粗憨憨的声音道,“错了错了~最最可爱的小狐仙儿~人家再也不敢跑了~”

“下次再敢…欸?”雪狐正演得入戏,忽然,暖暖的太阳被挡住了,她还以为是哪个熟识的林中妖兽来胡闹了,不悦的回头,瞬间,那大大的瞳孔骤然收缩——嗷!辣个道士!

漠北宸尽力挤出和善的笑容,“这位小友…”

“嗷嗷嗷嗷嗷!”雪狐拔腿就跑,头也不回的那种…

“欸?欸…”漠北宸愣了,心道一声果然,这丫还真是个妖兽,漠北宸注意她很久了,可她是独行狐,平时根本不说话,而且很善于躲藏,漠北宸几乎遇不到她。除此之外,漠北宸下意识把她排除了——出于前世的奇怪记忆,提到狐妖,漠北宸难免满脑子的聊斋,总感觉的雌性狐妖…并不是个很好的契约对象。

雪狐才不理会漠北宸的心里活动,自顾自一路向北,朝着森林越跑越远,若是让她逃进老林藏起来可难办了,道士叹了口气,只能追上去。

雪狐以机敏灵活见长,漠北宸却能随意的吊在雪狐身后,且满脸的轻松写意,不论雪狐在自己熟悉的地盘儿如何施为,都全然没能发挥出主场的优势。

狐狸心里怂极了,她不光偷吃鱼,还经常去那木屋里玩儿…现在的狐狸满心懊悔——完了完了居然被道士堵到家里了!我投降的话…他不会弄死我吧?在妖兽的世界观里,抢夺食物是生死局,入侵领地也是生死局,反正都要见血的。

“喂!前边的那位狐居士!您累不累啊?”漠北宸觉得自己真的越来越像那个漠北宸了…自带社牛属性,自信带来了巨大的气场,让他见了谁都敢聊几句。

雪狐刚想投降,却听见了道士那口字正腔圆的水国北都官腔儿,带着股子烦人的雍容惫懒劲儿,配上那无赖样子,让雪狐瞬间恼羞成怒,并继续跑了起来——狐可杀,不可辱,妖兽永不为奴!

加速!急刹!转弯!跑!

只几步,道士便又跟上了雪狐的节奏,并提高了速度,几乎跑到与雪狐并肩:“呦,好巧啊狐居士,这么快又见面了!咱们聊一聊嘛好不好?”

“滚开!”

“唉…您是真能跑啊…”漠北宸还没挤出笑容,便愁眉苦脸的发现雪狐又加速了,心道野狐就是不一样,真经得住折腾…

目前为止,他对这只狐狸很满意,聪明泼辣,说话清晰,声音也很好听,最为难得的是就偷鱼这件事来看,它也不是个太贪心的小东西——关键是毛茸茸的看起来很好rua~

漠北宸再次追上了雪狐,“累了吗?累了您歇会儿,都出汗了,要不喘口气儿喝口水,咱聊几句,完事儿您爱跑贫道还陪着,您看行不行?”

嗷!雪狐却感到自己的尊严受到了莫大的羞辱,眼圈都红了,可能是气迷心,也可能是跑得有些失了智,狐狸恶向胆边生,“拼了!”

突然,雪狐急转,向林子深处跑去。

“唉…”漠北宸唉声叹气,他真不想再往前了,前边是北境森林深处,妖匪的地盘,他记得师伯曾今说过——哎哎!跑远了!


狐狸的计划很简单,带着道士进到山林深处,让里面的那些大妖与道士冲突,只要打起来,她就有机会逃跑。

一只鼠妖拦住了去路,“是什么人!?”

雪狐开心极了,她丝毫不减速度,向鼠妖跑过去,一边跑一边焦急的表示自己的诚意,“鼠儿爷!这道士来寻汝晦气!我本想甩开他来报信,却…啊!”

鼠妖毫不迟疑的弓身冲锋,雪狐露出了胜利的笑容,结果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觉得肚子一痛!

鼠妖细长的尾巴从披风下骤然刺出,直取雪狐腹腔,二者相对冲刺,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躲闪,那鼠妖的尾尖上还有尖尖的骨刺,锋利异常,毫无阻滞的刺入雪狐腹部,将雪狐刺了个对儿穿!果然是妖精靠修行,妖怪靠变异…

雪狐觉得时间都静止了,看着自己的腹部,只感到力气迅速离体而去,她倒在地上,鲜血汩汩而出,那鼠妖手法极其狠辣,居然还巧妙地避开了致命的脏器,一击制敌,还让狐狸死不了也动不得,“背…运…”

漠北宸也没反应过来,他以为对面两个认识,结果一个照面雪狐居然被老鼠秒了?!

道士愣神的功夫,那鼠尾直奔他的胸膛而来,想要继续伤他性命!来不及多想,漠北宸急停后退,道袍前襟却还是被划开一条口子——这个位置!?

抬头,那鼠妖有几分眼熟,漠北宸瞳孔一凝!

鼠妖一击不中,落在地上阴恻恻抬头,它也认出了眼前的道士,嘴角勾起轻蔑的笑容,果然,只是个凭着关系胡混的废物罢了,那天见他拔刀,几乎没有修为,只是那刀有点棘手——桀桀桀,速速杀了吃掉,宝刀藏好,便是柳春江也查不出什么!

鼠妖大袍下的手中,多出一柄刺剑,尾巴挥舞,尾尖也闪着骇人的寒芒。

漠北宸看的眼角直跳,摸摸胸口的破损衣服,看看刺剑,又看看被刺穿的雪狐,忽然觉得无法呼吸,他的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是你?”漠北宸提高了声音,却抑制不住的颤抖,越是久了,他越是害怕那濒死的可怖感觉——“是你之前袭击了我们?!”

“之前?桀桀桀,爷爷我不知道什么之前,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鼠妖笑的更开心了,他认为漠北宸怕了,现在是色厉内荏,他嗜血的舔了舔尾尖的狐狸血——真香啊,罕见的雪狐,带宝刀的菜鸡道士~造化~造化~

造化,弄人。

下一秒,鼠妖觉得自己这十几年算是白活了——漠北宸双目发出骇人的碧蓝色光芒,天地间的水元素疯狂的向他的身边凝聚,乌云在天空汇集,大地也开始不安的颤抖起来!

没有风,没有雷,只有道士背后的水龙奔腾盘旋,那水龙的双眸与漠北宸的眼睛一样,也发着碧蓝光辉,死死的锁定了已然被吓懵的鼠妖,那水流撞击的声音仿佛龙吟!

漠北宸必须用尽全力,他必须用这等暴力击溃自己心中的恐惧感,那刺剑的剑尖让他不敢直视,他——不能退!

“水——龙——吟!”

宛如江河决堤,奔腾凝聚犹如实质的水龙咆哮前冲,霸道的不讲道理也不讲情面,霎那间粉碎了呆愣地鼠妖,他连逃跑和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巨大的水龙推着鼠妖破碎的肉身,打断了无数的树木,继续义无反顾的向前冲去,广袤的林子里瞬间被清出一条悠长且不见尽头的小路,道士失心疯一般的催动水龙,嘶声怒吼,似乎要把心中一切的恐惧抹除!

当吼声停歇,万籁俱寂。

漠北宸虚脱般抬头望天,他做到了,却不快乐,也没有解脱——不可能是那只鼠妖,它太弱了…

狐狸连动作都忘了,她看着漠北宸的眼中满是恐惧,可这远没有结束!

下一秒,大地又颤抖起来。

惊天动地的水龙吟惊动了沉睡的北境妖王,一颗巨大的蟒头探出隐匿的寒潭,远远望去足有马车大小,它扬起的上半身已然超过四处的百年老树,比刚才的水龙吟不遑多让,它的身影遮蔽了阳光,长舌吞之间雾气环绕。

柳春江那铺天盖地的气势使得整个林子都没有了声息,念头一动,千米距离,眨眼即至,它俯瞰渺小的道士,眼神睥睨…中带着一些无语的感觉。

雪狐表情很是精彩,又疼又痛不欲生…真是狐在地上躺,妖王天上来?柳大王?这会儿死透了嗷…

她真的后悔了,她没想到自己玩儿这么大的…吃个鱼而已,至于嘛?还以为漠北宸就是个很普通的道士…

大尾巴动了动——汝的判断也不太准,刚才还以为那鼠妖能帮汝呢…

明明是只菜死了的鼠辈好吗?!

可是…这么白白送了那道士的性命,不太好吧。尾巴又动了动。

人家也快死了呢,谁负责?!

嗷!老娘居然还有心思和尾巴吵架!?

这时,柳春江开口了,话把狐狸快要溃散的精神聚拢,顺道把三观也轰碎了。

“踏马勒个靶子的!怎么又是你?!”

漠北宸也很难受,但他疲惫的脸色却翻书般变得和煦了,“柳大爷,上回您不是问贫道为什么来吗,这不…来抓个宠儿,呵、呵呵~”

柳春江歪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狐狸,狐狸立即翻白眼装死。柳春江眼角突然绷起血丝,“你踏马的这不是知道来干啥的?!搁我那儿装?屁大点事儿整的老神秘了?!”

“这个问题…比较难解释…”漠北宸挠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柳大爷,反正…贫道就想抓那个小狐狸当契约兽,才来北境的。”

“北境…啥时候又有野生狐狸了?”柳春江嘴上嘀咕一句,然后回过神,看着漠北宸,“就这么简单你他娘咋不早说?!还担心老子不愿意呐?”

“您不能够,您是大英雄~”漠北宸的马屁轻车熟路,见柳春江的敌意明显小了,立即加大力度,“我是担心您古道热肠,一听我这点事儿,顺手就给我弄了,那我不就不能亲手抓了吗?修行还得自己,长辈过分溺爱不好~是不是柳大爷?您和我爹交情那么好~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你他娘的说话和老村长一样好听!”柳春江一顿,突然抓住了重点,血压当即绷不住了,咬牙切齿的问,“踏马勒个靶子的…是不是你把老子的哨兵给弄死了?!”

“他出手伤了狐狸。”

“你咋就是不提那耗子让丫轰碎了的事儿呢!?”

“他想杀我在先。”

柳春江眼睛一眯,“杀你?”他已经叮嘱过手下不要招惹漠北宸了,怎么回事?

漠北宸指指自己道袍的破口,又指指那狐狸的伤口,“而且那鼠妖用刺剑,我被杀的那个朋友也是胸口被刺剑洞穿。您说老鼠是您的哨兵?这件事情让我师父知道,即便是您也不好解释吧?”

几次转折,反客为主,这是之前那小孤儿漠北宸绝对不会的技能…漠北宸并没有提自己的事情,心中虽然已经觉得不是那鼠妖做的,却也不好解释,总不能跟柳春江聊聊穿越吧?他只好略微强词夺理转移话题。

“…”柳春江翻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刚才还挺生气的,咋突然就他娘觉得自己没理了?“那…你看咋整吧!?”

“您让我带走狐狸,我尽快从北境离开,咱们都当无事发生,我跟师父说那老鼠不是您的人,您看如何?”漠北宸立即露出谄媚但不失威胁的笑容。

柳春江自己嘀咕了很久——“总踏马觉得哪里不太对啊…”

“柳大爷,这点儿小事还要惊扰您,您公务繁忙,先回吧?”漠北宸趁热打铁,见柳大爷被忽悠瘸了,当即笑着送客,“您甭搭理我~慢走啊柳大爷~”

“嗯。”蟒妖翻了个白眼,嘀嘀咕咕缓缓沉入黑水潭中…


万籁无声,安静的让狐发慌。

林子里只剩下气息奄奄的小雪狐了,她虚弱无力、充满恐惧、神情恍惚且孤单无助…让本狐仙儿荤过去吧求求了…

然而,现实就是那么残酷,鼠妖下手很有数,雪狐的意识很清醒,她眼睁睁看着道士一步步向自己靠近,“汝…汝别过来…汝要干什么?”

“这是人类女子遇到流氓才用的词吧?”道士笑着蹲下,把紧张兮兮的雪狐翻了个肚皮朝上。

伤口传来一阵剧痛,雪狐疼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疼痛带来的眩晕感让她只能难受的张大小嘴儿,艰难的喘息。还没吸三口气,她就被道士拎着尾巴提了起来…疼!巨疼!雪狐哀嚎起来。

“啊!啊啊啊啊…嘎…呃…呕…”

还没吼完,雪狐的嘴里被无良的道士塞入了一个巨大的——丹药,还不容分说的用手顶进喉咙。见雪狐吞不下去,道士又提着后脖颈把她正过来,卡住脖子往下一撸,丹药硬生生的吞了下去,那是人类吃起来都嫌大的丹药啊…小东西差点儿被当场噎死…

“咳…额…呕…咳咳咳咳…唉?”

小雪狐先是担心自己会被疼死,然后担心自己会被噎死,然后却发现所有担心都是多余的…丹药进入喉咙的瞬间已然自行溶解,浸入骨髓的清爽感通过经脉传达到四肢百骸,让她几乎溃散的精神为之清明,那清凉的舒适感探寻了身体一周后向着伤口涌去。

雪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一阵远超刚才被刺穿的钻心剧痛袭来,仿佛内脏都被搅碎了,疼到脑壳轰鸣眼前发黑,像是有人粗暴的将她的伤口摁住,用烙铁直接烤在一起!

“啊啊啊啊啊!嘎…”惨叫声在中途被剧痛打断,直痛到叫都叫不出来,只能张着嘴努力的呼吸…

潭底的柳春江烦躁的摇摇头,又咋的了这是?不过…这个漠北宸玩儿的挺变态啊?原来是这样抓宠,呵呵呵呵…算了,没必要为了雪狐再招惹他——真踏娘的变态,he~tui~

道士打了个喷嚏,手抖了抖,雪狐的双眸恢复了一丝焦距,“我…是不是要死了?”

疼痛散去后,虚脱无力感袭遍全身,冷汗涔涔的雪狐就像被从水里捞出来。她无力的看向自己的伤口,刚才那感觉简直不堪回首…疼到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那几乎洞穿身体的伤口…哎!?竟然复原了!

是被救了吗?!被拿了鱼也会救我吗?被睡了窝儿也会救我吗?!他还真是个好人呢~小狐狸立即不那么怕道士了,也不讨厌他了,有时候妖兽的脑回路简单到让人感动…

道士没心肺的提溜着小雪狐的尾巴,挑猪肉般转动她的身体,还洋洋自得的解说着,“贫道师叔秘制的大还丹,可以催动生命机能,把本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恢复的伤口一气儿治好,代价就是付出很多倍的体力,瞬间感受十多天应该均匀承担的疼痛。”

“…”还是讨厌的。

“嗯,恢复的不错,伤势再重点可就不敢用了,吃下去能当场疼死。”

“…”还是吓人的。

雪狐认命般任由道士旋转…

道士见她没事儿了,又给喂了颗滋补的丹药,几个呼吸间,雪狐便觉得力量回到了身上——唉,又是仙丹,呸呸,口感远不如大还丹,嗯,也就那样吧。小家伙居然在心中挑剔起口味来…

道士见雪狐睁开了眼睛,随手把她丢在地上,小雪狐在空中灵活的转身,轻盈落地后气鼓鼓蹲下,敌意的瞪着道士。

道士呵了一声,松松垮垮的坐在雪狐跟前,不是大多道士挺拔如松的坐姿,而是盘着双腿,双肘撑着膝盖慵懒无比的坐姿,那背脊圆成虾米一样的弧度,挂着满脸讨人厌的笑容,若不是有被水龙吟轰出的林间小道为证,雪狐绝对认为刚才的一切就是做梦。

“嘿,我说狐居士,咱还跑吗?”

“神经病才跑…”小雪狐感受的到自己的体力迅速恢复,索性抖抖身上美丽的毛发,坐在地上清理肚皮上的血污,时不时翻着眼睛怒视眼前的谜之臭道士。

忽然,小狐狸想起刚才道士说要抓个宠,心中涌起一丝不安,“喂,你到底要干嘛?”

“签契约啊。”

“不!”

果然!果断的拒绝!打死也不干!妖兽和术士签了契约就是主仆关系,在人类的社会中属于私人财产,可以随意处置的!

遇到好主人是衣食无忧,还能共同修行互相扶持,这很不错,可遇到坏主人…真的什么都可能发生。而眼前这个神经兮兮的道士…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正常的好主人!甚至像个死变态!还是跟踪狂!抬手就杀人那种!嗷!他刚才秒了个三品的鼠妖!狐仙姥姥耶!

雪狐的拒绝在漠北宸的意料之中,不光没生气,还挺满意的,至少是个要面子有尊严的小家伙儿,要是直接答应了,道士反而会看不上她,他不气馁,继续问道,“那平等契约呢?”

雪狐翻着眼睛想了半天,“汝说的…是双生契约吧?”

漠北宸高深莫测的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雪狐被气笑了,“汝是疯子不成?得亏这年代还有人类记得…双生契约中契约兽和契约人权力均等,共享修为,和我签那个是汝吃亏耶!”

漠北宸吃惊不小,她这小雪狐为什么知道平等契约?那本书可是古代说书人留下的绝版孤品啊!?难道…自己被书贩子骗了?

见漠北宸很久没说话,雪狐嘿嘿笑起来,仿佛发现了道士的小秘密。“被问住啦?哦~~~汝不知道双生契约的内容。”

“贫道当然知道!”道士瞪眼。

“那为什么?”雪狐焦躁的转了个圈,是自己的灵智开歪了吗?为什么她不能和一个人类进行交流?这对于立志渡劫成人的妖兽来说可是个巨大问题…小雪狐熟练的追上了自己的尾巴,将它“扑倒”并将大尾巴尖叼在嘴里,以缓解这让狐抓狂的暴躁感觉。

漠北宸噗嗤笑了出来,似是被萌到了,但在雪狐看来却是猥琐无比。要不是打不过,雪狐必然会上去挠花他欠兮兮的嘴脸。化尴尬为杀气,雪狐恶狠狠盯着漠北宸。“为什么要签那种契约?回答我的问题!认真的!”

“咕噜~~~~~”雪狐的肚子不争气的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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