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所当然地,杨穆远又被请到校长室喝茶了,只不过这次一起同行的还有脸色阴沉的项子平。
“我是正当防卫。”杨穆远再一次强调,全校学生和监视器都能为他做证。
同理,在老师出声喝止后,却依旧动手打人的项子平麻烦就大了。
“我会去验伤,然后到派出所报案。”杨穆远继续道。
“你!”项子平被杨穆远的言论给气得一口老血堵在喉咙喷不出来。
杨穆远往他肚子揍的那一拳,到现在他都还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像被移了位,连站着呼吸都隐隐作痛。
可偏偏衣服一掀,除了外露的软肉什么痕迹都没留下,真真是有苦说不出。
反观自己,不过是在杨穆远的嘴角留下一点小伤口,他就吵着喊着要报案,不是威胁是什么?
刘兴安一个头两个大,他怎么也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昨天是两边的利益他都想要,所以想尽量保下杨穆远,可现状并不允许他太过贪心。
刘兴安很快便做出决断,优秀的学生走了一个还会有另一个,可新竹财团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事关自己未来的调任,孰轻孰重很好取舍。
刘兴安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八字胡垂垂地挂在嘴上,看起来更忧愁了,”穆远啊,昨天校长跟你说了这么多,你怎么就没听进去呢?我们学校的学生素质良好、品学兼优,你为大家做了这么坏的示范,校长想保你也很难啊!”
慕容可儿这次直接大喇喇地坐在沙发上,听笑话似地听着校长的一派胡言。
“杀一儆百的道理我相信你也懂,依照校规打架两次就得直接退学,不过念在你还是孩子的份上,校长会替你找一间质量和我们差不多的学校沟通沟通,让你直接转学过去如何?”
“不劳您费心,我已经决定好新的学校了。”
项子平侧过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这么配合?
刘兴安喜出望外,他本来以为依杨穆远那股顽强不屈的劲儿来看,自己还得耗费许多口舌才能说服他,没想到他这次这么识相,内心顿时有些过意不去,”你想去哪间学校,也许校长认识,可以帮你各方面交代一下,减点学杂费什么的。”
“我打算去程海市三中,拿我这两年的在校成绩过去,我想他们会很欢迎我。”
听见程海市三中的名字,刘兴安和项子平直接变了脸色,前者面色发青、后者面容扭曲。
程海市三中是这两年才新创立的高中,学风轻松、师资也优秀,重点是这间高中的创办人是郭存厚。
郭存厚是谁?
是项子平的父亲项少平商业上的死敌之夫。
杨穆远现在想到那间学校去,言下之意在场的二位心知肚明。
项子平死死攥紧拳头,”你故意的!”
“是!”杨穆远对上项子平怒火中烧的眼神,大方承认,”方才我们对峙的影片我相信郭先生会很感兴趣,我想请他替我判断身为受害者的我被迫转学的合理性,也想请他帮我分析学校老师出现的时机是否存在偏颇某些学生的可能。”
杨穆远分了一点眼神给校长,挑了挑眉:”毕竟我们一中被某些人只手遮天太久了,既然从外头破不进这个严丝合缝的壳,那我就来当当这个正义使者,从里头丢颗炸弹出去!”
杨穆远破天荒地朝两人露出一丝笑意,”你们不用担心炸弹的威力,这些年来受过委屈的学生都是最好的火药,我绝对会炸出一个让所有人都惊艳的大洞。”
不就是官大压死人吗?
杨穆远在心底冷哼,谁不会?
冷汗从刘兴安的额角滑落,本来以为是软柿子岂料根本是块硬石头!
他只想问,我现在撒手不管还来得及吗?
项少平有一帮优秀又擅长善后的团队,平常替他的形象管理得滴水不漏,行为处事公正不阿是基本,对莘莘学子的教育品质极为重视是他名下集团最大的加分项目。
不少为孩子担忧的父母都是他的忠实客户。
项子平手心冒汗,平常在学校怎么折腾都是算是关起门在自家里的小打小闹,可一旦杨穆远将他的所作所为透露给郭存厚、继而影响父亲的公司,那父亲一定第一个拿他开刀。
他咽了咽口水,第一次觉得口干舌燥。
他求救的目光投向校长,才发现校长和他一样慌乱。
项子平更害怕了。
慕容可儿朝杨穆远竖起大拇指,”厉害。”
杨穆远难得露出得意的表情,看得慕容可儿忍不住莞尔。
也还是小孩子嘛,他心想。
杨穆远欣赏够了两人惶恐不安、心乱如麻的表情,才慢悠悠起身告辞:”午休时间快结束了,我先回去吃午饭了。”
校长此刻哪敢摆什么架子,他急忙堆出满脸笑意,”好好好,民以食为天,多吃点下午才有力气上课。”
“谢谢校长。”杨穆远装模作样地道谢后,迳直离开了。
被留下的项子平已是吓得六神无主,他仿佛能看见自己被父亲扒下一层皮的惨状。
校长看着项子平的神情,知道这孩子此刻才真正感到害怕,他在心中叹了口气:”你找个时间去和杨穆远道歉吧,转学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项子平咬了咬牙,”是!”
然而此刻刚打赢一场战役的杨穆远并没有太多开心的情绪,一想到还得回教室去面对同学们的好奇心,他就百般抗拒。
走着走着,他又走到了自己的偏僻扫区,一个没什么学生踏足的图书馆。
慕容可儿和他并肩而走,上午停了一会儿的雪又开始下,分明是并肩而行,雪地上却只留下一个人的足迹。
杨穆远坐到了自己的老位置──图书馆侧边楼梯──上,情绪明显不高。
慕容可儿坐到他身侧,”不是说要去吃饭吗?”
“没胃口。”
杨穆远捡起地上的树枝在积雪上胡乱涂鸦,他今天早上没扫地,满地被冻坏的枯枝落叶。
“我还以为你说的总有办法解决是逆来顺受,却没想到你把大局掌握得这么全面。”慕容可儿转头望向杨穆远,清澈的眼眸里藏着几分探究。
杨穆远满不在乎地回望,脸上倨傲着不屑:”不就是制衡吗?有什么困难的?”
室外的温度在零度徘徊,杨穆远说话的时候嘴里总会冒出几缕白气,乍一看像是在吞吐烟雾。
慕容可儿甩甩头,觉得自己似乎魔怔了,不然为什么又看到了那个和杨穆远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手里夹着烟,边说话嘴里边吐着烟雾:”彼制衡之术,复有何难哉?”
真是疯了!
杨穆远见慕容可儿甩头的姿态,莫名地想起了对方猫咪型态的模样,他不自觉地脱口而出,”你能不能变成猫咪让我摸一下?”
慕容可儿正陷入自我怀疑中,遽然听见杨穆远突兀的要求,他抬起头,眼底是来不及收回的困惑与纠结。
杨穆远见到他的表情微微一愣,在洪水面前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人,这是怎么了?
杨穆远关心地询问:”你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