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听闻一句话,月黑风高杀人夜。
在灯火辉煌的现代都市之中,秦彦的感觉还没有这么明显,那时候走夜路什么的,只是在他心里产生了那么一丝丝的不平静。可在这没有任何光污染的世界之中,这黑夜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那是真正的漆黑如墨,充满了孤寂与冰冷,在这样的环境之中,秦彦只感觉内心的负面情绪在逐渐放大,不过好在他已经不是这个世界的初哥了,良好的教育与还算正常的三观让他可以压制邪念。
银城与富县相隔不到一天的路程,可以说是比邻。可这银城与富县比起来,就显得冷清了许多。前一个夜晚,秦彦抵达富县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那个时候的太阳已经在地平线以下,忙碌一番之后早已经是入夜。秦彦虽然没有出门,可客栈大堂里传来的酒客的声音,窗外不远的街道上传来的路人的声音,却维持了许久,直至宵禁。但是在银城,天刚刚黑下来的时候大街上便没几个人了。秦彦是在下午时候进的银城,大概比车队晚了一个时辰,那个时候他就感觉这银城居民整体的精神面貌有些奇怪,怎么形容呢?一个一个就像被残暴的主人给吓坏了的小猫,每一步都走的战战兢兢的。
银城有一个青楼,叫做醉风楼,这是进城时候城门卫告诉秦彦的。一方面是为了降低他人的怀疑,一方面是为了顺利的给城门卫递上银子,避免被人严格检查的可能性,秦彦在进城的时候便装出了一副色中饿鬼的样子,开口第一句就是问了门卫城中可有青楼,当时那猥琐的样子,一下就让门卫放松了警惕,再加上银子的力量,秦彦还真的没有被检查就放进了城。
秦彦那时候心里充满了罪恶感,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同理可证,没有那啥,就没有那啥。不过话又说回来,无论在什么时候,在哪个世界,有些东西是禁止不了的,那是本能,写在基因里的东西。假设说真的有那么一个地方,完全禁止了皮肉买卖,让那些憋疯了的人怎么办?降低了金钱交易的概率,同时也会让暴力犯罪增加。
当秦彦到达醉风楼之后,赫然被告知整间青楼都被一个商队包场了,今天不接待其他客人。真巧,就是何总管的商队,秦彦看到了先前几个商队护卫,正在楼子里搂着姑娘饮酒。于是,影帝又上线了。
秦彦再一次化身色中饿鬼,那急不可耐的样子让青楼的老鸨子都大吃一惊,加之秦彦看她时那渴望的眼神,眼中的火焰都快将体态丰腴的老鸨子熔化了,要不是里面的客人真的惹不起,老鸨子都想要关门歇业,亲自上阵了,毕竟秦彦这身材,这长相,实在让老鸨子满意。最后,在秦彦金钱与热情的攻势下,老鸨子屈服了,偷偷摸摸的在楼子的最里面的,一个前不久刚赎身走的姑娘的房间,将秦彦安顿了下来,并且承诺秦彦,只要一有姑娘闲下来,就马上给秦彦送来。
就这样,依靠着牺牲色相与银票,秦彦顺利的住进了醉风楼。只是让秦彦有些担心的是,这个老鸨子会不会真的不管不顾,丢下那些车队的人跑来找自己,因为秦彦在老鸨子说要送姑娘来的时候,为了安心做事不被人打扰,违心的说看上了老鸨子,而老鸨子那几乎笑成了一条缝的眼睛,扭动不停的身子,还有那突然变得柔软起来的腰肢都在告诉秦彦,她很乐意。
满脸堆笑的送走了体态丰腴的老鸨子,秦彦抓紧时间换好了夜行衣,这样灯下黑的局面是千载难逢的,正好适合打探情报。
秦彦并不是什么可以飞檐走壁的武功高手,更做不到左脚踩右脚原地起飞,不过好在以前他对跑酷痴迷了很久,来到这个世界这两年,也跟着镇北军中的一个精英斥候学了很多追踪,隐匿,与探查的功夫,算起来也是个中高手,所以翻个墙,上个房之类的操作还难不倒他。
距离秦彦的房间不远处的一个大房间内,七八个车队护卫正围坐在一张大桌子上胡吃海喝,各自身边的姑娘们则是热情的伺候着,划拳声,调笑声从敞开的窗户中传出,方便了秦彦的行动。
躲避过了两拨巡逻,又避开了两处暗哨,秦彦几乎将这个青楼的后院搜了个遍,最终找到了他最想要找的东西。
一个足有两百平的大仓库,贴着四周的墙壁搭满了架子,放着各种杂物。中间的空地上,几十个大箱子堆在一起,宛如小山一般。箱子旁边,正有两个护卫搭了个小桌子吃饭,不过饭没有堵住他们的嘴,抱怨的声音连续不断。而隔着箱子的另一侧,有四个娇小的身影正瑟瑟发抖的靠在一起,嘴上被塞了布,双手双脚都被绑着。
屋顶的秦彦一愣,这四个身影都不是他在富县那里看到的,被藏在箱子里的女人。即便是匆匆一瞥,秦彦依旧可以断定,那个女人的年纪比这几个女孩子要大。正在秦彦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的时候,却突然听砰的一声,屋子里吃饭的一个护卫重重的砸了一拳桌子。
“特娘的,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到了这个好地方,轮到我们两个值守。没有姑娘就算了,连壶酒都不给,嘴里都淡出个鸟了,不吃了!”
另一个护卫也放下了手里的饭食,应和道:“你说的也是,这饭不吃也罢,实在是没什么味道。该着了咱们两个倒霉,其他兄弟现在应该都搂着姑娘玩的开心,哎!不过咱们也还算好,至少还有屋子挡挡风,外面那两个做暗哨的兄弟可救惨了!”
听到这话,先前砸桌子那一位突然高兴起来了,说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至少咱们还不是最惨的,得,还是兄弟你会说话,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就感觉没那么难受了呢?”
秦彦一脸黑线,还真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嘿嘿,而且兄弟你就没有想到其他的什么?”那位会说话的汉子脸上戴上了猥琐,伸手指了指木箱子后面,说道:“里面那些兄弟有姑娘玩,难道咱们就没有么?”
砸桌子的护卫听了这话,瞬间脸色大变,示意对方慎言,紧跟着说道:“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这话你都敢说。你难道不知道这些女娃子是做什么用的?先前那四个能动都被折腾死了,为啥这四个就没人敢动,你不知道怎么回事?”
“嘁,我又不是第一次走货,怎么会不知道,这不就是给那老妖道炼回春丹用的么?要处子心头血,最关键的一味药。”
“你既然知道还敢有那些心思?坏了规矩,你全家都得陪葬!那回春丹,现在京城里的权贵有几个没吃过,吃了还想再吃,就连陛下都对药效赞不绝口,那些富家老爷们,千金都难求一粒。就咱们这贱命,坏了那老道的事儿必死无疑,还是不要多惹事端了。”
砰,坐着的护卫也恨恨的砸了一下桌子,一脸的不甘心。
秦彦听了二人的对话,才知道自己在车上看到的那个女子应该是已经死了,而眼前这四个小一些的还另有他用,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便收起了直接救人的念头,悄悄奔着前面的楼子而去,想要打探更多的消息。
醉风楼里,点着灯的房间有很多,除了一个相对安静之外,其他多多少少都有吵杂的声音传出。而这个相对安静的房间,显然也是有人的,里面说话的声音很轻,即便秦彦竖起耳朵,也无法在十几米远的地方听到里面的人在说甚。于是秦彦蹑手蹑脚的饶了个圈,自房顶到了那个房间的正上方。
春风楼的房顶是那种大梁支撑起的三角结构,今天的夜里虽然阴天,没有月光,而且天气足够的黑,但出于谨慎,秦彦还是将身体缩到了大梁下面,紧紧的贴着房顶,避免下面的人因为天光发现房屋顶有人。
无声无息的,秦彦都佩服自己这藏匿的本事。
秦彦刚刚藏好,就听到下面的屋子中有人说道:“何总管,此行路途遥远,人困马乏,不如在我这银城多休息几日?”
这个声音秦彦从来没有听过,不过根据对话的内容判断,这个人是应该是银城官面上的人,地位高不高不知道,手段怕是要通天。
轻微的饮酒声,而后是酒杯放到桌面的声音,何总管那捏着嗓子说话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刘大人,客气了!老奴也是为皇家办事,怎敢谈辛苦?何况这一路上都仰仗着护卫们,他们才辛苦!这里还要感谢刘大人的安排,让这些好汉子能乐呵乐呵,好好休息一番!”
“哪里哪里,何总管客气了,您可是宫里的红人,却要照看着车队,实在是辛苦了。至于这些护卫们,与下官一样,都是为陛下办事,尽是同僚,本官作为银城父母官,有所表示也属分内事。”
这位刘姓的官员原来是银城的最高官员,不过看他这臭不要脸的样子,秦彦知道这位肯定不是什么好鸟。都说父母官父母官,这一地的父母官于此处百姓而言,当时如父母一般的为百姓着想,看看富县,再看看这银城,这位刘大人怕是当不起父母官这称谓。
“刘大人费心了,杂家在此替护卫们谢过刘大人的款待了。”何总管的声音不喜不悲,似乎没有任何感情,可是对于老油条刘大人来说,这样的表现已经是不满了。
微微一笑,刘大人拍了拍手,只听得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而后有三个脚步声传入,其中一个很轻盈,另外两个人的脚步沉重,似是搬了什么重物。
砰的一声,秦彦感觉到这楼都晃了一晃,紧跟着有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见过刘大人,见过何总管,鄙人银城县衙师爷,奉刘大人令,特送来薄礼犒劳车队将士。”
这师爷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何总管的声音响起,充满了不悦。
“既然是劳军,直接拿去与护卫们分了便是,何必拿来与我看!”
何总管显然是生气了,为什么生气,还不是因为师爷进屋之后先叫了刘大人,而后才是见过何总管。这何总管身为公里的红人,就算不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也偶尔也能与皇帝说上几句话,比京城之中许多官员都要强上很多,可谓是近水楼台。多少朝堂上的官员见了他何总管都要问一声好,你姓刘的一个银城的小官,何德何能排在前面?
“何总管,何总管!莫要生气,莫要生气!犒劳护卫们的自然是有,都在外面放着呢,稍后有劳何总管给护卫们分一分,这一份是独属于您的!您且看!”
伴随着刘大人的话,秦彦只感觉窗户里射出的光都变成了金黄色。
屋子里沉寂了片刻,似乎何总管也被箱子里的东西震慑到了。许久之后,就听何总管说道:“杂家无功不受禄,刘大人如此大礼,杂家不敢收。”
“何总管这是哪的话,咱们都是一家人,哪来的什么功不功的。”刘大人说话的姿态放得很低,对话怕是要进入关键环节了。
“嗯?”何总管有些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略一思索之后说道:“刘大人这话倒也对,都是为陛下办事,为百姓办事,说是一家人也不错,毕竟天子代天牧民,天下本是一家。”
“呵呵。”刘大人听了何总管的话,发出了一阵尬笑,这声音听在秦彦的耳朵里,让他想起了前世的呵呵,有很多种意思,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
“何总管!”刘大人拉长了声音,语气之中有一些埋怨,继续说道:“何总管何苦如此防备于我,恩师难道没有跟你说过,我们都是一家人么?还是说何总管看不起我这银城小官,把我给忘了?恩师可是多次在我面前提起过何总管,说一旦何总管到了我的地界上,一定要多多孝敬,全力配合!”
何总管闻言面色一变,心中猛地想起了什么,不过转而又存了个心眼,说道:“哦?令师也会提起我?怕不是骂我骂成一篇文章了吧?”
刘大人听了何总管的话,拍着自己的腿哈哈大笑,说道:“何总管啊何总管,你说你,你该不会以为我说的恩师是纪云那个臭酸儒吧,非也非也。”
“嗯?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是纪云的学生?”何总管追问。
刘大人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说道:“曾经是,不过我深以为耻。纪云那个酸儒,除了会写文章会教训人,他还会什么?编书立传能喂饱老百姓么?针砭时弊能让大家过上好日子么?抨击朝臣能兴国么?都不能,再看看马尚书,治国大才,懂人心,有手段,没有马尚书,陛下如何能够高枕无忧,没有马尚书,又哪里会有我等的好日子?在下少时愚钝,被那纪云哄骗,走了太多弯路,直至遇到马尚书,一席教诲是醍醐灌顶啊。马尚书对在下当真有知遇之恩啊,他知道我的志向不在编书立传,于是教我演了一场戏,而后又顺势将我逐出京城,来到这银城。那纪云,还以为是他连累了我,殊不知我早就投入了马尚书门下,当真可笑。”
话说到此,何总管已然是对刘大人信了五分,陪着刘大人笑了片刻之后,突然说道:“刘大人,你这空口白牙,不足取信于我,可有凭证?”
刘大人伸手入怀,掏出一封信递给何总管,说道:“恩师早就料到可能会有这样一天,交代我如果与何总管接触,可直接将此信交于何总管,何总管自然会懂。”
何总管接过信,展开一看,脸色便放松了下来,是马尚书的亲笔信,信里的内容之中有好多机要之事,都是马尚书的亲信才知晓的,甚至这封信的最后一段话干脆就是写给他何总管看的。
马尚书,当真是料事如神。何总管想到这里,算是完全放下心来,端起酒杯站起身,说道:“刘大人,失敬失敬,咱家这老眼昏花,竟然没有看出来您竟然是马尚书的学生,而且还藏的如此之深。马尚书当真是用心良苦,刘大人也是鞠躬尽瘁了,请满饮此杯。”
“何总管客气,就像我先前所说,你我本一家,无需客气。请!”
二人喝了这酒,算是正式接受了对方的身份,而从此刻开始,后面的话便是这一次谈话的核心内容。
秦彦想到此处,变得更加认真起来。
“何总管,听闻您此次出京,乃是陛下特许回家乡探亲,有陛下赐予的通行文书,可有此事?”
房间中,刘大人压低了声音问道。
何总管点了点头,回答道:“这是自然,不过咱家选在这个时候回乡探亲,最重要的是为了与马公子行方便。有陛下的通行文书,可保马公子的车队畅行无阻,无人敢拦,加之表面上车队伪装成庆贺马公子与长公主大婚,更是万无一失。”
刘大人说道:“切莫大意,不要忘了金武卫。金武卫乃是陛下直属,不听任何衙门调动,有独立行动的资格。而且指挥使韩贤此人难以把控,他的先祖是太祖皇帝的贴身近卫,十几代人都是对皇家忠心不二,而这一代的韩贤更是统领金武卫,不可不防。”
何总管再次点头,对于韩贤这个人,他是有过接触的,铁板一块,找不出丝毫的突破口,对皇家忠心耿耿,确实难以对付。思索片刻问道:“那尚书大人那边可有办法?”
“已然是有了成效,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韩贤,只要方法用对,总是能打开突破口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刘大人欲言又止,何总管赶忙追问。
“何总管可曾听说过朱雀?”
“嗯?朱雀?那不是太祖时候便建立了么?不是说那个女人不回来,朱雀永远不启动么?这朱雀已经几百年没有启动过了,难道?”
“话虽如此,可是太祖驾崩后,那个女人便已经算是回来了……”